【照片裡的故事】沒有阿嬤了
前些日子
阿嬤又住進了醫院
醫生說，情況不太樂觀
10/26 早上8點多，被爸爸急促的聲音喚醒
聽到爸爸說『阿嬤快不行了』
忽然覺得腦袋空白
心裡一直念著經…
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刷牙洗臉換衣服整理行李
媽媽今天公司有事，又碰巧沒帶手機
爸爸打到公司請其他同事幫找媽媽
最後是媽媽的經理通知媽媽，並借手機給媽媽打回來，才得已聯絡上
九點多，出發回台東
一路上，爸爸平靜的說，阿嬤即使離開了，大家也都有心理準備了，這樣對阿嬤也是一種解脫
睡不著，延途的山路讓我嚴重暈車頭也好痛
一路上妹妹一直問我們到哪了，要我們快點回去，阿嬤狀況不是很好
１２點多，我們終於趕到台東馬階
病床上的阿嬤看起來狀況還好，只是臉上多了補充氧氣的呼吸面罩
心跳比較慢了，大多維持在５０幾，血壓在正常範圍
我們圍在病床旁，幫阿嬤念玫瑰經
大人們堅持幫阿嬤先換上壽衣，我們只好努力幫阿嬤翻身
護士把尿管拔掉，幫阿嬤包上尿布，再幫阿嬤穿上內衣
因為阿嬤已經變很胖，所以層層的壽衣我們沒辦法幫忙穿上
一直等到禮儀師來，過程中，阿嬤被翻來翻去
僅管不知道阿嬤還有沒有感覺，還是好心疼
阿嬤的心跳與血壓甚至血氧都維持的平穩
於是我們先回大姑姑家吃飯，還玩了一下姑姑家的可愛寶包們
晚餐後，我跟妹妹回醫院陪阿嬤
爸媽走路去附近教堂想參加彌撒幫阿嬤祈禱
回到醫院
三叔叔說稍早前阿嬤狀況一度不穩，還好後來心跳血壓又回復
我跟妹妹握著阿嬤的手唸著玫瑰經
沒多久阿嬤的心跳忽然只剩４０幾
我趕緊打電話叫爸媽快趕來醫院
跟妹妹一人握住阿嬤的一隻手，邊掉淚邊繼續幫阿嬤念經
三叔叔唱著聖歌，在阿嬤耳邊說話
爸媽、叔叔嬸嬸和霆霆都趕回來了
大家哭著幫阿嬤念經唱聖歌
護士來幫阿嬤最後一次量血壓，血壓越來越低，心跳也只剩３０幾
護士說，可以準備帶阿嬤回家了
禮儀師說要有一個人陪阿嬤上救護車
我說我陪阿嬤
於是其他人先回阿嬤家搭配禮儀社準備
護士把監測心跳血壓血氧的儀器和線拔掉
阿嬤身上的針頭也拔掉了
救護車的司機和禮儀師在等特別護士來
我摸著阿嬤的頭髮
邊掉淚邊幫阿嬤念經
特別護士快半小時才來
阿嬤只剩下臉上的呼吸面罩支撐著生命
看著阿嬤的臉龐
我在阿嬤耳邊用台語輕聲說『阿嬤，再等一下喔，等等就帶您回家』
禮儀師要我把阿嬤手中的手尾錢塞到手套裡，這樣比較不會掉
手套好緊，我好怕弄痛阿嬤…
特別護士終於來了
禮儀師和救護車司機把阿嬤抬上擔架
拔掉呼吸器，剩下氧氣筒手動給氧氣
陪著阿嬤上救護車
依照禮儀師說的，手壓著阿嬤的雙手
回阿嬤家的路程不遠，可是卻覺得好漫長
看著阿嬤的臉越來越黑…
阿嬤
快到家了
快回到家了
2013/10/26，20 : 45，沒有阿嬤了…..
這幾天忙的心力交瘁的爸爸
很認真的寫了阿嬤的生平事略
我們的母親來自台北縣新店鎮羞澀的姑娘，生於民國10年8月25日。年輕時隻身來到純樸的南台灣屏東內埔鄉工作，後經人牽線與父親李* * 先生結縭。剛成立小家庭時萬事皆難，又乏親長羽翼，生活倍覺辛苦。陸續小孩出世，食指浩繁，生活擔子更壓得雙親越加沉重，但夫妻倆同甘共苦，相持相守。縱使撫育8個子女，也忍辱負重，含辛茹苦，節衣縮食，寧可自己承擔一切也從不讓孩子挨餓受凍。
因父親工作緣故中年時遷居貧瘠的台東縣。當時公務人員薪水微薄，一家的生活開銷及孩子的教育費用早就寅吃卯糧，並常以賒欠才能有一餐接一餐的維繫果腹。幸得左鄰右舍的周濟扶持及天主教兄姐們的精神與食物上的支持贊助，一個風雨中飄搖的家始能度過每個黑暗並從狹縫中看見了希望的曙光。主曆1957年母親感恩銘心帶領了幾個孩子一同在馬蘭天主堂由吳博滿神父受洗成為主的兒女，自此，信仰成了母親的力量泉源，每每遇到挫折總會喃喃自語：「主會安排一切」，這個家的後半輩子的一切也都是依恃著這股力量才能延續。
母親讀書不多，但做人的道裡及愛心卻不輸於他人，因此深受鄰居的愛戴。與父親持家60餘載，在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情境中，生活的壓力更加重她的辛苦。父親一周均在外上班，養家、理家的一切就都落在瘦弱的身影上。隨著孩子的長大，負擔更大，父親的薪水已捉襟見肘，母親不得不出外兼工，因為求職的迫切與想多掙點錢的欲念，那些工儘都是男人做的、費盡人力且危險的粗工。但母親都咬緊牙根撐了下去，從此母親的背更傴了、手也佈滿了破繭。
後來父親的薪水確已入不敷出，加上租賃的房子眼見就要被掃地出門。母親開始變成了「賺錢的機器」，只要有幾個小錢能拿，任何工作飢不擇食就接了。因此早出晚歸、三更半夜推著木扉回家已是她的生活縮影；而蓬頭垢面也成了母親最美的素顏。
母親領悟性甚高，因此光看就學會了一身的技藝，尤其粽子、粿糕類更是名聞遐邇，這也成了她賺外快的本錢，但也加重了她的勞累，剝削了睡眠，更進而影響了後半輩子的健康。生活的苦煉，使得母親再怎麼辛苦、身心痛楚，也從不向孩子訴苦。母親非常注重孩子的成長過程，雖未受過教育，但知書達禮；並身體力行，以言以行教導我們一定要怎樣做人。因此8個孩子在父母親的諄諄教誨下，均能以父母親的典範處事為人，如今我們都已長大有成即將接棒克盡孝道時，父親在11年前過世後，母親卻也在102年10月26日晚上蒙主恩召離我們而去。哀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今天，母親真的可以放下重擔了，在此我們全心祈求仁慈的天主，庇佑母親早日回歸天鄉，與父親在天堂永享天國的福樂。
教堂的會長阿姨來陪我們大家念經
說，阿嬤已經被聖神接走
我們孫子輩的擲筊後
阿嬤說，她已經在天國和阿公、霖霖在一起
距離阿嬤的過逝到現在18天了
悲傷減少了嗎
也不能這樣說
或許是…就是只能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阿嬤過世後的那個禮拜
大家陸續的回到阿嬤家
放下手邊的事情
難得的聚集在一起
一起煮東西吃
一起聊天回憶阿嬤
一起整理著好多舊照片
一起討論怎麼幫阿嬤的後事辦到最完美
或許阿嬤擔心她過世後家族最後的根就這樣沒了
大家都會各自散去吧
這是阿嬤對我們最後的愛…
阿嬤出殯的前一晩
神父來阿嬤家陪著大家一起幫阿嬤念經祈禱
阿嬤的四個兒子都出來和大家分享自己和阿嬤的回憶
那晚
總是剛強的爸爸，哭了
用手帕不斷的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然後
我們都哭了
因為我們的阿嬤真的是非常非常棒的阿嬤
阿嬤出殯當天
因為神父的關係拖延到時間
我們必須取消家祭直接進行公祭
那時心中有好多的不滿和著急
覺得神父怎麼可以這樣拖延到阿嬤的時間
直到最後儀式結束
棺木要蓋起來之前
我站在阿嬤棺木旁
仔細的、用力的看著阿嬤的臉
希望可以把阿嬤的臉深深的印在腦海裡
因為…
火化之後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眼淚一直掉
或許人生就是如此
很多時候即使自己有再多的無奈與不捨
終究得放開自己的手
只能努力的想著
阿嬤終於也脫離了這個不能自己行動的老邁身軀
回到天主的國度
也終於跟我們過去陸續離開我們的親愛家人團聚了…..
火化的儀式
一直是我最不想面對的
該怎麼接受自己最愛的親人的身體就這樣推向大火中呢
大家跪在地上
向阿嬤的棺木磕頭跪拜
額頭貼著粗操的地面
趴在地上的身體因為痛哭而顫抖著
儘管心深深的痛著
卻仍舊要咬著牙告訴阿嬤放心的去天國喔
棺木推進大火裡了
當鐵門關起後的那一剎那
忽然覺得心裡的一大塊地方也剝落了…..
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團聚呢？
繼續留在這個世界的我們
只能
繼續努力著
不可以讓先離開的家人們
繼續擔心我們的…..
是吧…………
親愛的天主
祢以洗禮使我們的阿嬤成為祢的子女
在她的生命中
得以依靠祢的幫助與照顧
堅強勇敢的在刻苦中養大八個子女
並教導子女體會天主的愛
求祢垂顧護佑阿嬤
在天主的國度中
能與阿公、以及我們逝去的家人永享祢的聖愛。
仁慈的天父
感謝祢賜給我們這麼好的阿嬤
讓我們能與阿嬤共同擁有許多的美好時光
我們相信
因著祢的恩寵與聖愛
阿嬤已經卸下身體的重擔
雖然我們有多麼不捨阿嬤的離去
但是天主的召喚
我們願意勇敢堅強的順從祢的旨意。
阿們。
